走过烽火大地
走过烽火大地 Column专栏
虽然埃及凭借人民的力量上街起义,并推翻了在位长达 30年的总统穆巴拉克,但群众在首都开罗解放广场疯狂庆 祝之余,却发生了令人齿寒的罪行: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 (CBS)的39岁女记者洛根(LaraLogan),2月11日(即穆 巴拉克宣布倒台当日)采访时,惨遭暴徒围殴和性侵犯.暴 徒侵害她的同时不断高呼:"犹太人!犹太人!"最后.洛 根在妇女和军人的解救下才得以脱身.
其实,洛根对此行可能存在的风险早有心理准备.事发 前l0天,她曾被埃及军方拘留盘问,获释后遣返美国.她 向媒体回忆拘留状况时说,他们一行人被指认为以色列间谍, 被蒙上跟,戴七手铐,用枪指吓,司机甚至被殴她又透露, 她曾数日病得"非常,非常严重".要乞求看守人员给她进 行静脉注射以免脱水.
对很多人来说,能够获释实属万幸,应在第一时间脱离 苦海.以免自找苦吃.洛根却相反,她明
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旋即便回到埃及,
继续履行记者的天职.她说:"我天生就
要在那里,在街头聆听人民的话,尽力做
最好的报道."
洛根曾报道过的重大新闻,包括美
国驻肯尼亚和坦桑尼亚大使馆爆炸,北爱
尔兰冲突,科索沃战乱等等.美军2003
年入侵巴格达后,她是唯一留守进行报道
的美国电视记者.2001年在阿富汗工作
时,她曾访问持枪的北方联盟士兵.那天
天色渐暗,两名士兵试图贿赂她的翻译,
阻挠她离去,并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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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打算"以他们的方式"
和她在一起.幸好被忠于职守的翻译拒绝,
她才得以被护送到安全地带.
她的背后,并没有财雄势大的通讯社或者媒体,没有大 把的美钞和完善的后勤支持,她只是一个自由撰稿人. "只要世界有谎言,我就会继续跑."这是一句很傲气的 话,没有几个人说得}f{口,因为担心自己承载不起.徒惹人 讪笑.但出自张翠容口中,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我曾经被她的文字深深感动过书中有一段,记述她到 柬埔寨,拿着两瓶蒸馏水和一些干粮,挤上泥头车.越过丛林, 爬山涉水去采访"红色高棉"的经历她耗尽力气后回到金边, 在3美元一晚的廉价旅馆住宿,旅馆热得好似蒸笼一般.夜 里,她呼吸困难,蚊子又在耳边嗡嗡作响.第二天,她病倒了, 头昏脑胀.咳得厉害.当时的柬埔察贫穷落后,药房卖的止 咳药水已经过期,公立医院人又多得直把病人挤m门外 当时她想,如果能够躺在家里舒服的床上该有多好,如 果有一份稳定又高薪的作该有多好……思想开始软弱,病 战地记者本身已经是十分危险的工
作,更何况由女性担当.她们要冒更大的危险,因为战乱和 杀戮是人性和良知最易泯灭,人最容易沦落为野兽的时候. 香港并不是主权国家,因此政府,学术界,媒体向来缺 乏国际政治人才.战地记者对于香港人来说,就像"外晕人" 一
样罕见.偏偏有一位香港女性,一直游走于亚洲,中东, 拉美等各个苦难和战乱的国度.她采访和见证过柏林墙倒塌, 苏联解体,伊拉克战争,巴以战争,东帝汶独立公投,印度 尼西亚民主化,科索沃苊机,柬埔寨红色高棉解除武装,阿 富汗塔利班政权的最后岁月等,访问过多位国际风云人物,
如巴勒斯坦自治组织主席阿拉法特,东帝汶开国总统斯芒, 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台湾总统陈水扁,末代香港总督彭定 康,菲律宾总统阿罗约夫人,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柬埔寨 王子拉那烈,南非总统曼德拉等,并把采访经历写成《行过 烽火大地》,《中东现场》,《拉丁美洲真相之路》等书. 插图周嘉莹
情也跟着恶化,咳出的痰甚至带有血黄色.
但她想到,第二天还有难能可贵的拉
那烈王子专访,接下来还有大选要采访,
她还是抖擞精神,走到中央市场买了一大
瓶矿泉水和很多水果.开始实施"自然疗
法".睡了一个充足的好觉之后,第二天,
她竟然奇迹般痊愈了.她终于发现,原来
人的意志,在困难时刻果然是有决定性作
用的.
还有一晚,张翠容在金边FCC(外国
记者俱乐部)的酒吧里与一位教授朋友吃
晚饭,对方打趣地问:"告诉我,你曾做
过一份真实的工作吗?"
她明白对方所指"真实工作"的含意,
是指有升迁,有加薪,薪高粮准的那一种.
她没有跟他在这一点上纠缠下去,心里却
在说:"我从未如此真实过!"
如果在香港中文大学念书,又有幸获分配到新亚书院, 大多数同学和校友会记得新亚书院院歌.那是由创校的钱穆 先生填词的.歌中有以下一段:
手空空,无一物,
路遥遥,无止境.
乱离中,流浪里,饿我体肤劳我精.
艰险我奋进,困乏我多情,
千斤担子两肩挑,趁青春,结伴向前行……
张翠容所着《行过烽火大地》一书,就以这段新亚院歌 作结.
我相信,没有一位新亚同学,校友,会不曾为这些歌词 由衷感动过.但扪心自问,我们当中又有几人,能够无愧地说, 自己曾以年轻,无悔的生命,去传承它的精神呢? 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