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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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手
◎艾煊
在苦役般的繁重劳动中,她的指关节弄坏了,不能 自由地伸屈.气管炎也是冬天河边的朔风,冰雪水造成 的,已经变成了几十年的痼疾.外婆今年八十五岁,做 过前清光绪皇帝的臣民,没有文化,历经三朝.对我们 这个时代出现的许多新奇事,她的思路不算古板.但她 素有的生活习惯,要稍许改变一下,那也是不容易的. 壁上挂有电子钟,她常常忘了去看,常常习惯于立到阳 台上看太阳的移位,她十分熟悉一年四季太阳行走时 留下的时间脚印.有时,天气闷热难过,她到处找葵扇, 却忘了每分钟两千转的电风扇.小孙子就不同了,从外 边回来,毫不犹豫,立刻站到电风扇前.呼呼呼地猛 吹.
最近,媳妇买了台洗衣机.老太听说要把衣服给机 器去洗,她实在放心不下.机器没有灵性,洗起衣服来, 会不会仔细小心,轻手轻脚?会不会把薄如纸的旧汗衫 搓破,会不会把的确良揉成腌菜条?还有领口,袖口这 些顶容易惹脏的地方,它有耐心细搓慢漂,把它一一洗 干净么?
她的右手,攥成拳头后,中指和无名指常常无法再 伸直,必须用左手把右手的这两个指头,扳回来,扳直. 这是她年轻时,冬天在河边冰雪水里洗衣服冻出来的 FREsHREA.,NGi36
关节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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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里有一只洗澡用的圆木盆.每天她都要洗 出好几木盆的衣服.早上一批晒干了,中饭后再洗一 批,没冬没夏,1313如此.那些衣裳,多是商店里的朝奉 和染坊,糟坊,糖坊,碾米厂里大师傅们的.. 在河边石埠头或河中渡桥上汰衣服,头上都是没 有遮拦的.夏天,外婆常常趁天快亮时汰衣,早饭后就 跪到渡桥上汰.中午还要顶着毒13头再来跪一次.冬 天,河上风紧,水又彻骨地凉,她也一天不脱,1313跪在 河边寒风里汰衣裳.
那时,洗衣服的去污用品,是很原始的,洋皂很 金贵,只有替人洗绸衣时才用.洗布衣服,总是用皂 荚.
洗大件头的被里,床单,用皂荚当然十分不便.外 婆就拿灶膛里的草木灰浸水洗被单.
解放以后,儿女都已长大成人,外婆再也不需要为 挣几个铜板冬天下冰河,夏天顶毒13头去河边汰衣裳 了.她那双青筋裸露的手,头一次得到了解放.但劳动. 已经变成了她几十年形成的生活习惯,休息,反而成为 一
种似乎是多余的奢侈.不洗衣服,她感到闲得难过. 一
个折衷的
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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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只洗自己的衣服,但她还嫌不 够,一定还要加上小孙子的衣服.
没想到,几十年的老习惯,全让这个陌生的机器给 弄乱了(她听小孙子常说起机器人,她以为洗衣机大概 就是洗衣服的机器人了).
她观察了几天,看小孙子是怎么制服这个机器 的.
机器很乖巧,很尽职.衣裳洗得很干净.领口,袖口 不存污渍,薄如纸的旧汗衫也看不到一点损伤的痕迹. 的确良还是蛮挺括的.
机器在勤奋地洗衣裳,外婆的手却闲着.她的手第 二次解放了,但她却十分不习惯这次的解放. 她在洗衣机前看了许久,终于摇头叹息地自言自 语:
"这是什么人的手,造出了这一双巧手." (皓然摘自《感悟乡情》,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2005年6,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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