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族巫俗与_楚辞_招魂_张庆利

蒲 峪 学 刊 1 9 9 4 年 第 3 期 楚族巫俗与 “楚辞 · 招魂” 张 庆 利 中国上古时期普遍存在着招魂仪式 。在远古时代 , 人们“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构造 , 并 且受着梦中景象的影响 ” , ¹ 因此认为人是 肉体和灵魂的结合 ,所谓 “凡人形体谓之魄 , 其精气 谓之魂 ” ; 如果魂附体魄则精神旺盛 , 否则就会轻则精神恍惚 , 重则残命厥身 ;人死后 , 身体不存 在了 , 而灵魂却能够漂浮 , 永恒不死 。 招魂复魄便是这种观念的一种体现 。 它作为灵魂观念的 反映 , 经过未开化时代 , 半开化时代的完善 , 曾作为 “礼 ”固定下来 , 又 发展成为一种顽固的习 俗 。 º 这种原始氏族的制度 、风俗 、习惯 与意识 , 在南楚尤为盛行 , 而且在春秋战国时期仍然较多 地留存着 。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 既有 自然的条件 , 也有社会的因素 。 《左传 · 昭公 12 年 》载子 革言 : “昔我先王熊绎 , 辟在荆 山 , 革路蓝缕 , 以处草莽 , 跋涉山林 , 以事天子 。唯是桃弧 、棘矢 , 以 共御王事 。 ”这种荆棘丛生 、山重水复的地理环境 , 不仅使荆楚先 民生性惧鬼信神 , 而且使巫文 化传统得以形成和发生影响 。 从社会 的发展看 , 由于直接脱胎于原始社会 , 因而奴隶社会的意 识形态内涵着许多原始的习俗与意识 。在北方因为社会经济的发展 , 西周初已经开始了理性精 神的觉醒 。而在南方 , 经济发展的落后使楚国在西周末年仍处于奴隶制时代 。但到了春秋初期 , 由于经济发展的不平衡 、北方封建领主制的衰落 、北方封建文化的影响 , 楚 国社会性质出现了 急剧变化 , 在较短的时期内发展成为兴盛的封建社会 。 由于变化的迅速 , 因此相对于北方中原 地区 , 南楚更多地保存了原始的宗教与艺术 。 » 《国语 · 楚语 》载观射父答楚王问可证 , 在当时 楚人的意识中 , 神与人是可通的 , 神人相通则可“取威于民气祸灾不兴 ; 而通神人 , 则须采取祭 祀的方式 , 由巫 、砚具体承担 。 在这种思想意识作用下创造的荆楚文化必然具有浓厚的重巫信 鬼的色彩 。楚人热情而虔诚地对待鬼神 , 不惜以各种手段去悦鬼神 , 以求赐福于 自己 , 其结果必 然是巫风盛行 。 因此 , 《汉书 · 地理志》说楚地之俗是“信巫鬼 , 重淫祀 ” , 王逸《九歌章句序》也 说 : “昔楚国南邹之 邑 , 沉湘之间 , 其俗信鬼的而好祠 , 其祠必作歌乐鼓舞 , 以乐诸神” 。招魂复魄 正是这种巫俗之一 , 而《楚辞 · 招魂 》正是借着这种巫俗 , 以招魂词的形式表现情感的 。 在楚辞研究中 , 《招魂 》的问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颇为复杂 , 它在作者 、被招对象等一系列问题上 , 都使历代研 究者聚讼纷纭 , 莫衷一是¹ 。 我们认为 , 《招魂 》在用词 、文 思 、体制等内部因素上非常接近屈原 的其他作品 , 所 以司马迁将其断归屈原是可信的 。 从文中表现的情感看 , 所招对象应为屈原自 · 8 · 己的魂 。 《招魂》表现了作者怎样的情感? 古今看法也不很一致 。 一种意见认为其感情基调是沉痛 的 、悲哀的 , 清代张裕钊说 : “其辞至为深痛 ” (马其叙 《屈赋微 》引 ) , 林云铭也说 : “是快乐为虚 词 , 哀江南为实事 ” ((( 楚辞灯》) 。另一种意见则认为其情感特征是欢快的 、喜悦的 , 今人林庚说 : “非没有灰色 沉闷的感觉 , 而且富丽鲜明 , 每予人以愉快喜悦的情调 。 ”张君也说 : 其基调 “是欢 快热烈的 , 它兴致飞扬 , 洋溢着一种不能自抑的得意之情”½ 。 要准确把握作品的情感特征 , 必 须首先研究作品的情感 内涵 , 并进而深讨其情感意蕴 , 只有这样 , 才能得出较为切合实际的认 识 。基于此 , 我们认为 , 《招魂》以民间招魂词的形式表达 了诗人对楚国的深情厚爱 , 同时流露出 时政的隐约批判和对人生的无限哀伤 。 诗人对祖国的挚爱之情集中表现在“巫阳 ”的招魂词上 。在这里 , 诗人以 “巫阳 ”的口 吻历陈 夭 、地 、四方之恶 , 极写楚国之美好 , 将深热的情感寄托于铺陈的描叙中 。 诗人写到天地四方均 不是久居之所 : 东方野人横行 , 炎热无比 ;南方野蛮荒凉 ; 西方流沙干里 , 五谷不生 ;北方冰雪连 绵 , 寒冷难耐 ; 人间向往的天堂是天门九重 , 虎豹守关 ; 阴曹地府更是兽妖穿行不已 , 恐怖异常 。 而只有楚国才是理想的安魂之地 : 这里有 曲廊连环 、楼台重重 , 临山面水 、环境幽雅的宫室建 筑 , 有雕梁画栋 、帷帐遮壁 、烛光兰香 、五彩辉映的房屋装饰 , 有容颜娇艳 、 目送秋波 、轮流陪宿 , 随从游览的美女侍妾 , 有种类齐全 、 味道殊异 、烹调讲究 、花样常新的丰美饮食 , 有象棋六簿的 娱戏之乐等等 。 这里安宁详和 , 人盛物丰 , 因而在“外陈天地四方之恶 , 内崇楚国之美 ”后 , 诗人 热切地呼唤着 : “魂兮归来 !反故居些 ! ”这种笔法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离骚》中的写照 ,诗人在 现实的黑 暗与腐败中无法实现理想 , 极度的苦闷使他神思飞跃 , 于是上天入地 , 周游求索 : “及 余饰之方壮兮 , 周流观乎上下” 。但是在 “陆升皇之赫戏 ”的远游过程中 , 却因“忽临晚夫旧乡 ”而 “蜷局顾而不行 ” 。这种对“旧乡 ”的顾念 , 以及《哀邹》中“鸟飞返故乡兮 , 狐死必首丘 ”的信念 , 正 是《招魂 》“外陈 ”“内崇 ”的思想基础 , 也正是史迁所悲的 “志 ”之所在 。 当然 , 正始蒋骥所说 , 招词中的“台池酒色 ,俱是幻景 , 固非实有其事 ” ((( 山 带阁注楚辞 ))) , 这些都是巫阳为了诱使诗人之魂返 回故 乡的一种 “巫术 ”手段 , 不应看作被招者的思想与生活 情趣的反映 , 这是写作的需要 。 《招魂》情感内容的另外一层是对楚国社会政治的讽刺批判和对 自己的无限忧伤 。 而且这 层 内容或隐或现地贯穿始终 , 成为本篇情感的深层内涵 。 第一部分写招魂的缘由 , 诗人首先写 到 自己魂灵失散的原因 : “联幼清以廉洁兮 , 身服义而未沫 。 主此盛德兮 , 牵于俗而污移 。 上无 考此盛德兮 , 长离殃而愁苦 。 ”然后又写到对未来人生的担忧 : “恐后之谢 , 不能复用 。”左传》有 言 : “心之精爽是谓魂魄 , 魂魄走之 , 何 以能久 ? ”从这种观念 中 ,透过作品的描写 , 我们俨然可以 看到经过“既放 , 三年不得复见 ”和“至今九年而不复”的不幸遭遇后 , 诗人那“颜色憔悴 ,形容枯 稿 ” ((( 渔 父 》) 、 “竭智尽忠而蔽障于谗 , 心烦虑乱 , 不知所从 ” (《卜居 》) 、 “独历年而离憨” ((( 思 美 人 ))) 的孤独愁苦形象 。 第二部分幻设巫阳为诗人 自己招魂 , 作者极尽铺陈夸张 , 利用所谓灵魂 到处游荡的特点 , 一方面着力描绘了一幅“夭地四方 , 多ha 奸些 ”的画面 , 使之充满了阴森可怕 、 异常险恶的气氛 , 另一方面又 别开生面地 创造了一种 “穷极珍靡 ” (马其初语 ) 、气象殊异的境 界 , 使之具有心神畅悦 、安适栖息的乐趣 , 从而 曲折地反映了诗人迫切希望 “入修门 ” 、 “返故 居” 、早 日得 以重用的忧思之情 。 第三部分写诗 人放逐江南的所见所感 。 首先点明 自己初春时 节被放逐南行 , 从途中历程的叙述和所见景物的描写 , 可见诗人对楚国山川草木的眷恋怀想 ; 。 9 。 继写触景生情 , 忆起昔 日陪伴君王游东于云梦的欢乐景况 , 以寄托时过境迁 、燕去楼空的深沉 感慨 ;最后写时序流转 , 山水无情 , 国子 日非 , 不堪 回首 , 点出“伤春心 ” 、 “哀江南 ”的主题 , 抒发 了愤愚忧思之情 。 不难看 出 , 诗人的忧思与楚国的政治密切相关 。 他之所以“魂魄离散 ” , 实因为 自己 自幼清 廉高洁 、服义未沫而被群小党人所谗害 、长期遭受流放的郁闷所致 ;诗中天地四方的黑暗恐怖 , 连灵魂都不得安生 , 正是楚国现实社会的腐败政治 、险恶世风的再现 ; 自己之所 以 “伤春心 ” 、 “哀江南 ” , 更是由于眼见今主只知佚乐 、不思进取 ,使国家江河 日下 、 自己生归无望 。 全文的爱 国忠贞之志与忧伤愁思之情实不减《离骚 》、《九章》, 亦可谓 “一篇之中 , 三致志焉 ” ! 总之 , 《招魂》表现了一种悲壮的情感 。 诗人虽屡遭谗毁 , 多次流放 , 以至 “魂魄离散” , 但忧 国之心不变 ; 虽国事日非 , 已愿难酬 , 但忠贞不志不改 。 史迁称“悲其志 ” , 其意在此 。 与楚辞的其他篇章相 比 , 《招魂 》在艺术上具有独到之处 。 古人评价 , 常以 “奇 ”字“丽 ”字相 称 。李贺曰 : “幽秀奇古 , 体格较骚一变 。 ”桑悦云 : “《招魂》体极奇 , 辞极丽 。 ”孙扩曰 : “构法奇 ,撰 语丽 , 备谈怪说 , 琐陈缕述 , 务穷其变态 , 自是夭地环玮文字 。 ”¾ 但“奇 ”在哪里 , “丽 ”在何处 , 却 没有作出系统的论述 。 我们认为 , 《招魂 》的艺术风格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 首先是作品结构的精密与奇妙 。 全文明显呈三部分 , 前为引言 , 后为乱辞 , 中间为正文 , 清 晰而严整 。 引言部分先 自叙品行廉洁而遭谗被害 , 是魂魄离散之缘 由 , 然后假托上帝与巫阳的 对话 , 引出上帝令巫阳为他招魂 。正文部分均为巫阳的招魂词 , 先从东南西北四方招 , 再从天上 地下招 , 极写其险恶恐怖 , 告诫灵魂不要在外面停 留 ; 然后以 “天地 四方 ”多贼奸些 ”一总 , 而淋 漓尽致地描述故居富丽堂皇 。 令人愉悦的景象 , 招它 “入修门 ” 、 “返故居” 。 乱辞部分 , 诗人 自叙 春季被放逐而南行 , 既眷恋故国 、一往情深 , 又感到昏君当道 、壮志难酬而“伤春心 ” 、 “哀江南” , 点明题 旨。 运用 民间招魂词的形式 , 又经过 了自己的改造创新 。 《招魂》的引言部分采用对话形 式 , 假设上帝与巫阳对话以引起全文 , 这种结构方式是独特的 。本篇题为“招魂” , 那么魂失之故 必有所交代 , 招魂的来由与职掌也必有所说明 , 这一对话首先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另外 , 以散体 入诗 , 不仅可以使语言 、风格错落有致 , 而且成为诗歌作品的一种品格 , 同时为汉代的辞赋文学 的结构与形式开了端倪 。 其次是表现手法的铺排与夸张 。鲁迅先生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说 : “《招魂》一篇 , ⋯⋯其文 华靡 , 长于铺 陈 , 言险难则天地 间皆不可居 , 述逸乐则饮食声色必极其致 。 后人作赋 , 颇学其 夸 。 ”这是很精当的 。在楚辞中 ,有不少铺夸的表现 , 如《离骚 》中上下求索场面的描写 , 《九歌》中 《湘夫人 })X 寸幸福环境的描写 、 《东君》对歌舞场面的描写等等 , 但这 些都只是全篇 中的一部分 , 而《招魂》则几乎全篇都采用这种表现手法 。从大的方面说 , 诗人分别从东南西北天地六个方面 进行铺写 , 陈其恶以阻止灵魂远游 , 然后对中间的楚国进行铺写 , 崇其美以引导灵魂归来 。从小 的方面看 , 每一方位也极尽铺陈 , 如对楚国 , 从宫室 、侍御 、饮食 、女乐 、娱戏几方面进行层层的 渲染和铺陈 , 而每一方面又都写得细致入微 。如写宫室 , 地理环境是“层台累榭 , 临高 山些 ” 、 “川 谷经复 , 流潺援些 ” , 总体风貌是“高堂邃宇 , 槛层轩些 ” , 结构特点是“网户朱缀 , 刻方连些 ” , 室 内感受是“冬有突厦 , 夏室寒些 ” , 室外风光是“光风转蕙 , 穿巳崇兰些 ” , 宫内装饰是 “红壁沙版 ,玄 玉梁些 ” ,室中所藏是 “室中之观 , 多珍怪些” 。 其他几方面 ,莫不如此详备 。 这种手法的运用 ,使 · 10 · 全诗具有一种恢宏阔大的气势 , 加强了作品情感的表达 。 再次是艺术境界的虚幻与魂玮 。 上古的招魂仪式反映着人类普遍存在的恶死乐生的共同 愿望 , 因而招魂的内容不过是表现四方的险恶和故居的美好 , 以使游魂早日归来 、在 “重实际而 黝玄想 ”的中原 , 尽管对招魂的具体仪式 , 礼书有许多详尽的说明 , ¿ 但招魂的内容却十分简 单 : “及其死也 , 升屋而号 , 告曰 : ‘泉 , 某复 !”, ((( 礼记 · 礼运 ))) 在国外 , 例如缅甸的加伦人招魂 词也是分为两部分 , 但却很少神奇的想象 : “啊 !回来呀 , 我的灵魂 , 别在外面停 留呀 !天若下雨 , 你便要淋湿了 。 太 阳若出来 , 你便太热了 。 小蝇们将刺你 , 蚂蝗们将咬你 , 老虎们将吞你 ,雷电 将劈你 。 啊 ! 回来呀 , 我的灵魂 。 这儿恰相反 , 你将异常舒适 , 你什么都不会缺少 。 来吃罢 , 狂 风暴雨都不会袭你 。 ”À 陈述的都是 日常现象 , 用语也朴质无华 。 但作为艺术作品 , 特别是作为 产生于巫风浓重的南楚的艺术作品 , 楚辞中的《招魂》则通过想象创造出了一种虚幻 , 魂玮的艺 术境界 。 天地四方 自不必说 , 挺立“千初 ” “惟魂是索 ”的可怕长人 “雕题黑齿 , 得人肉以祀 ”的凶 恶怪人 , 九头的“雄尬 ” , 易形魅人的妖“狐” , 灼人的千里“流沙 ” , 黑浪沸旋的“雷渊 ” , 冷彻骨髓 的冰层 , 头角锐利的“土伯 ” , 指爪浸血的“敦恢 ”等等构成了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神怪虚境 。 即 使是楚国世俗生活实境的描写 , 那 “异采惊华 , 纷纭繁会 ” (蒋骥语 )的场景 , 也同样具有相当的 想象成分 。这种境界使这一招魂词已完全超越了一般仪式 中简短呼唤语所代表的朴素情感 ,从 而使爱国激情得以更为突出的表现 , 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效果 。 注 : ¹ 恩格斯《路德维希 · 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4 卷第 219 页 . º¿参阅李炳海《中国上古时期的招魂仪式 》, 《世界宗教研究 》198 9 年第 2期 。 - » 参阅杨公骥《楚的神话 、历史 、社会性质和屈原生平 》, 《吉林师大学报 》, 19 5 9 年第 4期 。 ¼ 有关《招魂》的争论 问题及研究状况请参阅拙作《(招魂 )研究述评 》, 《绥化师专学报》1 9 8 7 年第 2一3 ½ 分别见林庚《招魂地理辨 》, 载《诗人屈原及其作品研究 》, 上海古籍出版社 , 19 81 年版 ;张君《论招魂非 屈子之作 》, 《青海社会科学》1 9 8 6 年第 2期 。 ¾ 均引自俞施辑《百大家评点王注楚辞》。 À 转引自陆侃如 、冯玩君《中国诗史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1 9 56 年版 , 上册 三年级上册必备古诗语文八年级上册教案下载人教社三年级上册数学 pdf四年级上册口算下载三年级数学教材上册pdf , 第 14 1 页 。 (作者 系绥化师专 中文 来讲师 ) (责任编拜 战 涛 )